雷本本是一个知觉型的艺术家,也就是说她对艺术的思考是简单而单线条的,是靠着一种天然的艺术感觉和艺术气质在寻找和前进的。这样的艺术家在以前很普遍,但现在不多了,现在的艺术家大多深谋远虑,他们靠“计划”发展,他们几乎取代了或者说是承担了一部分画廊的工作。
雷本本原来是一个舞蹈老师,做着动手动脚的工作,因为舞蹈在当今社会的没落,舞蹈反而更加贴近灵魂。有一天,雷本本拿起相机,那种看事物的方法和留住影像的方式迷住了她,于是她毅然放弃了舞蹈,转身于另一个艰难的事业。
雷本本最早是用手机开始自己的摄影生涯的,她的手机摄影非常低调,拍的是一种忧郁的欢快,所有的颜色都在阴天美丽的光线中恢复心灵的色彩。
我就是被这样的东西感动的,当我在罐子书屋看到摆放得张牙舞爪像一颗枯树的她的展览时,我没有被夸张的假相迷惑,因为有一些简单的东西直达心灵。我相信她的拍摄是随意的,但作为结果的那种呈现是早就注定的,是来自她本身的文艺气质,和她身上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天性。雷本本是一个一条线的艺术家,她的性格和气质都决定了她的作品不可能阳光灿烂,但是她的作品充满了直接的智慧和美感,而潜形的道德思考也随风徜徉无所不在。而舞蹈在雷本本的摄影中也的确扮演了角色,它使得雷本本的作品轻盈飘逸,即使是拍摄最沉重庄重严重的题材,画面也不超载,画面依旧跳荡着杨柳款摆的气韵。
雷本本的手机摄影只抒情叙事不说明问题,类似中国古代文人吟风诵雪的篇章,但风雪之后是什么,你也许只有问花朵才知道。
“我的头发哪儿去了?”是雷本本想得比较多的一个系列,她想通过对“光头”形象的寻访,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,而这个答案依旧是一个问句——光头怎么了?光头是某种特殊人群的写照,囚犯、病人(脱发者或化疗)、出家人、朋克、光头党、艺术家等等,于是光头其实是一种身份,是某些边缘族类的特征或者象征。对身份的寻找和试图确定,是当代艺术的重要话题之一,雷本本误入此道,艰苦求证。光头在大多数时候有着某种贬义上的含义,光头是一种政治,通常光头有让人抬不起头来的意思。而现实生活中,“正常的光头”队伍正在壮大,这是一种影响,也是“异类崇拜”的结果,——人们的榜样如今越来越多元化和个性化。于是身份的认证变得更加复杂和有趣。
“动植物研究所”是雷本本一厢情愿的作品,它妄图通过强迫的手段(闪光灯)对比和探讨生命在受压制状态下的反应与生存机会,但是因为雷本本并非一个学者型的艺术家,所以这个严肃的话题又被她浪漫和抒情地瓦解了,现在的这个作品我认为是充满机智和诗意的。
黄燎原
2007
年6月15日